近日，廣東惠州博羅縣養戶汪細華向記者反映，流感稱自己從當地動保經銷商博羅縣康爾優動保藥業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康爾優”）所購的货不对板青島易邦生物工程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易邦生物”）禽流感疫苗貨不對板，導致雞場超1.1萬隻雞因禽流感相繼死亡，博罗後向易邦生物索賠65萬元未果。养户易邦易邦

據了解，投诉博羅縣石壩鎮畜牧站於8月18日收到疑似禽流感消息後高度重視，禽流組織技術人員解剖、采樣送檢，經查排除禽流感，診斷為禽霍亂。而記者深入調查發現，此前康爾優向汪細華銷售的易邦生物“紅蓋苗”並非廠家原產的禽流感疫苗，實為易邦生物禽流感疫苗和新流二聯的混合疫苗，涉嫌違規。

8月30日，汪細華雞場暫未處理的死雞分散躺倒在地麵。

3批雞死亡率近83%

“1.4萬隻雞，之前進雞苗就花了近6萬元，現在每隻雞按30元售價算，共42萬元；另外老雞按600隻算，每隻100元，共6萬元……”汪細華在記者麵前算了一筆賬，根據雞隻發病和死亡狀況，加上租金、飼料、人工費、誤工費等等，向易邦生物索賠65萬元，理由是易邦生物的禽流感疫苗“貨不對板”，疫苗未達預期免疫效果，導致自己的雞場暴發禽流感。

汪細華的養雞場位於廣東惠州博羅縣石壩鎮丁塘村，租期從2024年3月3日開始，為期一年。石壩鎮為惠州市內養雞最密集的地帶之一，年出欄可達3000萬隻，當地以三黃胡須雞養殖為代表產業。

記者了解到，汪細華的雞場原計劃存欄近1.5萬隻黃羽雞，主要來自3家企業。2024年4月28日和5月21日，汪細華從康爾優分別引進6120隻雞苗（第1批雞）、4000隻雞苗（第2批雞）；6月15日從博羅縣元立養殖有限公司引進4000隻雞苗（第3批雞）；6月3日、7月2日、7月28日分3次從博羅縣和盛農牧有限公司引進700隻老雞（130日齡左右）。

在當下黃羽雞價格利好的背景下，汪細華卻愁容滿麵。由於雞場暴發疾病，7月中旬開始變得不受控製，死雞數量迅速增加，汪細華損失慘重。

8月30日，記者在汪細華雞場發現，暫未處理的死雞分散躺倒在地麵，一片狼藉。據汪細華筆記本所記錄數據，第1批雞從4月末引進雞場開始便陸續死亡，7月19日（雞隻約83日齡）起死亡數量日益增長，僅8月9日一天死雞數量便接近280隻。隨後，第2批雞、第3批雞也陸續“染病”死亡。

8月30日，汪細華雞場暫未處理的死雞分散躺倒在地麵。

其間，汪細華也嚐試多種方法治療，包括新支二聯和法氏囊飲水免疫、易邦生物禽流感“紅蓋苗”肌肉注射、先鋒黴素、利高黴素、磺胺六甲、泰諾菌素、抗流感病毒中藥等，又在7月31日、8月2日補打另一廠家禽流感疫苗，均無法阻止雞場疾病惡化。

截至9月6日，前3批雞合計少於2500隻，死亡率近83%；老雞目前尚有500隻左右，健康狀況較好。“前3批剩下的雞也沒用了，不好賣了。”汪細華說。

博羅縣認定為禽霍亂

8月18日，博羅縣石壩鎮畜牧站收到汪細華雞場疑似禽流感的消息。隨後，博羅縣農業農村局、縣畜牧獸醫事務中心、石壩鎮畜牧站等單位高度重視，立即組織技術人員前往汪細華雞場，對病雞做臨床解剖，同時做棉拭子和組織采樣送檢。最終博羅縣排除禽流感，認定為禽霍亂。

石壩鎮畜牧站向記者提供了2份動物疫病檢驗報告，均由惠州市動物疫病預防控製中心出具。報告顯示，經過熒光RT-PCR檢測，8月21日送檢的汪細華養殖場雞棉拭子20份未檢出禽流感病毒H5亞型核酸，8月26日送檢的雞棉拭子30份、雞組織10份未檢出禽流感病毒H5、H7亞型核酸。

經過熒光RT-PCR檢測，博羅縣排除禽流感。

從事獸醫工作近14年的執業獸醫師郜師傅參與了8月18日汪細華雞場的病死雞解剖。他告訴記者，從解剖觀察到的現象看，死雞腳鱗沒有明顯出血，腺胃、肌胃以及兩者的交界處沒有明顯出血，卵泡沒有異樣，輸卵管內沒有異物，可初步排除禽流感。另外，病死雞肝髒腫大，出現針尖一樣的彌漫性壞死點，且肺髒充滿積水、肺髒底壁有明顯出血，可初步診斷為禽霍亂。

汪細華雞場病死雞解剖圖（汪細華供圖）。

據農業農村部最新修訂的《一、二、三類動物疫病病種名錄》，高致病性禽流感為我國一類動物疫病，而巴氏杆菌病（禽霍亂）為三類動物疫病中的多種動物共患病。前者為烈性病毒病，後者為細菌病。

記者從國家《高致病性禽流感防治技術規範》中了解到，高致病性禽流感臨床症狀包括腳鱗出血、雞冠出血或發紺、頭部和麵部水腫，病理變化包括消化道和呼吸道粘膜廣泛充血、出血，腺胃和肌胃之間交界處粘膜見帶狀出血，輸卵管的中部可見乳白色分泌物或凝塊，卵泡充血、出血、萎縮、破裂等。

石壩鎮畜牧站負責人表示，高致病性禽流感具有一定的發病規律，雞場會呈現遞增式死亡，且在一周內蔓延至全群，與汪細華養殖場的情況截然不同，因此可以排除禽流感。而禽霍亂的發生與不同來源雞群混養、養殖密度大、不通風、環境髒亂差等因素有關。

關於汪細華對涉事易邦疫苗有效性的質疑，易邦生物向記者提供了一份由公司技術服務檢測中心出具的血清抗體檢測報告。報告送檢了37份汪細華養殖場的雞隻血樣，由博羅縣石壩鎮三黃畜牧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三黃公司”）於8月4日送檢。結果表明，該部分血樣中抗體滴度、離散度較好，疫苗對禽流感、新城疫等疾病具備良好的免疫效果。

易邦生物血清抗體檢測報告顯示，送檢的汪細華養殖場雞隻血樣抗體滴度、離散度較好，疫苗對禽流感、新城疫等疾病具備免疫效果。

記者了解到，三黃公司為當地知名養雞企業，與動保企業康爾優之間有關聯。企查查顯示，康爾優實控人為黃天亮，該公司另一名主要人員陳紅英為三黃公司第二大股東。據當地人介紹，康爾優為三黃公司從事動保業務的分支。正因如此，康爾優不僅向汪細華銷售雞苗，還銷售疫苗等動保產品。

“定製”紅蓋苗涉嫌違規

記者調查發現，汪細華所投訴貨不對板的“易邦疫苗”另有乾坤。汪細華從康爾優購買的易邦生物“重組禽流感病毒（H5+H7）三價滅活疫苗”（批準文號為獸藥生字150132368，生產批號為232776000）未拆封前為紅蓋，而易邦生物官網上相關疫苗的圖片為綠蓋。

養殖戶汪細華從動保經銷商康爾優所購“易邦生物禽流感疫苗”為紅蓋（汪細華供圖）。

易邦生物官網上，禽流感疫苗產品圖為綠蓋。

“他們（康爾優）當時跟我說，在這款易邦禽流感疫苗裏加了新城疫和腺病毒疫苗，這樣就不用另外再打了。”汪細華向記者展示了康爾優6月13日的送貨單，單上的疫苗商品名為“新流流腺HX1”。

記者就“新流流腺HX1”疫苗的來源采訪康爾優老板黃天亮，他表示這款疫苗為公司將易邦生物重組禽流感病毒（H5+H7）三價滅活疫苗、新流二聯混合而成，目的是優化免疫程序，減少動物應激，與混針同理。

康爾優6月13日送貨單，單上顯示銷售給汪細華的“易邦生物疫苗”名為“新流流腺HX1”，經調查該疫苗非易邦生物原產疫苗，實為易邦生物禽流感疫苗和新流二聯的混合疫苗。

易邦生物廣東區經理鄭加賓表示，石壩地區的養殖模式主要為“公司+農戶”，易邦生物銷售疫苗產品沒有直接對接終端養殖戶，而是麵向養殖公司。易邦生物的疫苗產品包括各類凍幹苗、油苗等，品係齊全，但並不存在“新流流腺HX1”這款疫苗。公司與三黃公司（康爾優）合作的產品主要有重組禽流感病毒（H5+H7）三價滅活疫苗和新流二聯等，公司雖然有新流腺疫苗，但與三黃公司暫未有相關產品合作。

鄭加賓向記者提供了2份由中國獸醫藥品監察所出具的關於易邦生物重組禽流感病毒（H5+H7）三價滅活疫苗的批簽發文件，其中有一份批簽發文件涉及的產品批號為232776000，與汪細華手中的紅蓋疫苗批號吻合。該批產品或從易邦生物銷往三黃公司（康爾優），隨後康爾優在禽流感疫苗基礎上混合新流二聯疫苗，加上紅蓋，再銷售給養殖戶汪細華，也因此保留了易邦生物的禽流感疫苗牌子。

汪細華所購紅蓋疫苗生產批號為232776000。

易邦生物原產、生產批號為232776000的重組禽流感病毒（H5+H7）三價滅活疫苗批簽發文件，該疫苗銷售對象為三黃公司。

有行業人士分析，三黃公司本身為養殖企業，若混合後的疫苗分銷對象為“公司+農戶”體係下的合作農戶，則無可厚非，但若是銷售給獨立養戶，則涉嫌違規。

這種“定製苗”現象是否具有普遍性？廣東、廣西、雲南等多地動保經銷商接受記者采訪時均表示未曾聽聞，經銷商可以給養殖戶提供疫苗混合免疫的建議和操作方法，但混合疫苗後銷售則不合規、不科學，哪怕初衷是為養殖戶增效降本。

廣西一位動物疫病防控專家告訴記者，動保經銷商混合疫苗後銷售給養殖戶，可能列入“銷售假藥”的範疇。《獸藥管理條例》第七章第四十七條表示，“獸藥所含成分的種類、名稱與獸藥國家標準不符合的”為假獸藥。

“現在這款疫苗都查不到了，那我的疫苗哪裏來的？”汪細華說。記者於8月30日到康爾優門店了解“新流流腺HX1”疫苗是否對外銷售，店內疑似員工的人員表示，“之前有，現在暫時沒有了。”

來源：南方農村報

作者：劉鑫 張藝倩